胡适致郭秉文校长的一封信

郭秉文（1880-1969），中国现代大学教育之父，中国第一位教育学博士，1914 年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受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江谦邀请担任教务长。 胡适 （1891-1962）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1917 年自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 受北大校长邀请到校任教， 与陈独秀等人发起了新文化运动，暴得大名。 二位哥大校友回国后均投身教育，为我国近代教育巨擘，对教育事业合作颇多， 今就一封胡适致郭秉文的一封信，略作释读以飨同好。 该信件全文内容如下：

鸿声先生：过南京时，适先生北上，不及相见，但曾往吊伯明夫人，道叹不已。 东南大学此次大火，此间同人无不关切，无不表惋惜的同情。 以后关于图书方面，如有此间朋友可以帮忙之处， 千万乞相告， 我们当今尽力相助。

匆匆即视，起居安好。

胡适

十二.十二.十七

通过翻阅《胡适日记》1923 年 12 月 17日内容，当天为胡适 32 岁生日，他记载了当天的所发写的信件“发信：子渊、张孟闻、郭鸿声（编者注：郭秉文，字鸿声）（慰问东南大学失火事）、M.S.、章希吕。”胡适在这封信中分别讲到以下四件事：胡适过南京；郭秉文校长北上；吊唁刘伯明先生；东南大学大火。

胡适过南京一事，根据吴子桐的《胡适1923 年 12 月 2 日与旅宁绩溪同乡合影地点潜考》一文的考证，为当年 12 月 1 日胡适抵南京为东南大学西洋文学系学生胡梦华、吴淑珍证婚，12 月 2 日在东南大学国学研究会演讲《再谈整理国故》和《书院制的事略》，并在当日与东大 7 名绩溪籍师生合影留念，12 月 3 日胡适乘火车离开南京回北京。

胡适信中所言“先生北上，不及相见”，通过查阅图书馆购买的《全国报刊索引》数据库可检索到 《晨报》《时言报》《京报》《顺天时报》 均在 1923 年 12 月 4 日报道郭秉文校长赴京消息，兹摘录《晨报》1923 年 12月 4 日（星期二）的相关报道如下：

英政府反对纸烟捐 郭秉文来京奔走江浙增加纸烟捐作为教育经费一事，闻外部接驻英组代办兆莘来电， 谓英政府对此甚为表示反对云。

另一消息， 东南大学校长郭秉文于上星期五晚抵京，现寓中央饭店，前晚曾访顾维钧于其私邸。 有人谓郭氏此次来京，即系奔走此纸烟捐之事云。

通过此报道， 可以看出郭秉文校长在1923 年的 12 月 4 日（星期二）的上一周五抵达北京，时间为 11 月 30 日，与顾维钧会晤日期则为 12 月 2 日，恰好与胡适到东南大学演讲时间重合。 北洋政府时期，军费开始占到常年占据中央财政支出的 40%，而“全国教育经费仅及军费四十分之一”，作为中央财政拨款的国立大学， 经费得不到保障时常拖欠，教师职工时常不能发全薪，其他各项经费也是捉襟见肘， 严重影响到教学教务健康发展， 北京地区国立高校教职员甚至还发起过声势浩大的索薪运动。当时国立东南大学的教育经费由中央财政、地方财政和私人捐赠承担，为争取更为充足的经费保障就， 江苏省教育会在 1923年 6 月致电江苏省议会鼓吹将卷烟营业税作为本省教育经费来源之一， 并委派郭秉文校长北上为争取此经费， 可惜最终目的并未达成，东南大学的办学经费依旧紧张。

胡适在宁期间，还在东南大学图书馆馆长洪范五和教育系学生胡建人的陪同下前往吊唁 11 月 24 日英年早逝的刘伯明并慰问刘伯明遗孀陈芬资女士，并送上挽联“鞠躬尽瘁而死，肝胆照人如生”表达哀悼之情。刘伯明（1887-1923），名经庶，字伯明，他于1911 年自私立金陵大学毕业后赴美西北大学攻读哲学和教育学，1915 年获哲学博士学位后回金陵大学担任国文部主任，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哲学教授。 1919 年全职担任南高师训育主任及文理科主任，1921 年南高师改组为东南大学，刘伯明担任校长办公处副主任、文理科主任兼哲学教授，在校务治理上与郭秉文校长密切配合，形成郭秉文主外，与政府、社会层面周旋沟通，为经费、学校发展等事务奔走；刘伯明主内，在教学教务、科研等事务费心尽力的局面。郭、刘二人的通力合作对东南大学蓬勃发展起了积极作用， 东南大学在文科方面形成著名的“学衡”学派，在理工科方面开设了中国较早的一系列专业， 如数学系、 心理学系、 生物学系、植物学系，并在上海开设商科大学， 成为当时中国学科设置最多的高校之一。 刘伯明任职期间他常年高强度的工作使其积劳成疾， 不幸于 1923 年 11月 24 日患脑膜炎去世，东大师生哀悼不已， 在学校南高院会堂设为伯明堂以示纪念。 多年以后刘伯明之子刘光华入中央大学建筑系就读并留校任教， 其女婿女儿陶欣伯、刘光藜夫妇于 2006 年江苏设立 “伯藜助学金”（一助四年，每人每年 5000 元）助力省内22 所高校优秀学子求学， 迄今为止全省约有 9500 名学子获得该助学金， 我校每年也有 50 名新生获得资助， 这是刘伯明先生及家人与东南大学百年渊源故事的传续。

胡适的信中提到主要内容东南大学失火一事是 1923 年 12 月 11 日东南大学口字房不慎失火，虽然经过师生奋力抢救，但楼内的教务处、各系科办公室、图书馆以及教师办公室损失惨重，图书损失 3 万余册，农科动植物标本一无所存，农科、物理、化学、地学、教育学实验仪器、图书资料、文书档案等也遭受祝融之灾，损失极为惨重，是为我国教育界的重大损失， 经新闻媒体报道后，全国各界纷纷发来慰问电，并为东大的灾后重建出谋划策。 当时图书馆的损失有多严重呢？ 有一则新闻报道：“图书馆经数十年之收藏， 与各名人赠送之书籍，其西文书籍不易购置，中国精板书籍，往往为该图书馆所独有者，亦化为灰烬，故各种研究室之研究品与著作品，有人在尚可继续研究，而各国古版书籍，据记者所知，与时时往该图书室浏览者， 有数种古书籍，实为稀世珍品，良可惜也。 ”也正因为如此， 胡适信中表示“关于图书方面， 如有此间朋友可以帮忙之处，千万乞相告，我们当今尽力相助。 ”随后郭秉文也率领全校师生积极向社会募捐，口字房旧址获得洛克菲勒基金会捐资建造了科学馆，即如今四牌楼校区之健雄院楼，图书馆或者社会各界的捐书与捐款，在《孟芳图书馆落成纪念册》中列出了当时捐赠人的捐赠信息，有兴趣者可在图书馆购买的“近代报刊全库”数据库中浏览该纪念册。

综合以上， 胡适致郭秉文校长的这封信仅有百余字， 但所涉及的内容还是较为丰富的，这是学校历史上一段艰难的时期，但郭秉文校长和全校师生同舟共济， 社会各界人士也伸出援手鼎力相助， 使得学校快速地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