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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30
报刊:东南大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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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科学与中国”院士专家巡讲团走进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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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第380期长北摄

  • 神农架审美三题

    摘要:  神农架观山立秋日清晨,汽车驰向神农架制高点——神农顶。行至一处平地,导游让我们下车登阶。逐级登阶,一幅绝美的图画惊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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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审美三题

长北

   期次:第1203期   



  神农架观山立秋日清晨,汽车驰向神农架制高点——神农顶。行至一处平地,导游让我们下车登阶。逐级登阶,一幅绝美的图画惊现于眼前:迎面大片山崖沐浴在早晨灿烂的阳光之下,丽日无风,碧空如洗,山峦从黛绿而至于淡墨层层推远,青山凝固了,白云在山前山后也凝固了,看去像皑皑)山;近看谷底,奇峰如剑,如椽,黑黑地,隐在山崖的阴影里边。这天地间朗丽而又静穆的图画,令我惊愕,令我震撼。在人类还没有诞生之前,青山白云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在人类横遭灭绝之后,青山白云还将这样静静地伫立。在亘古伫立的青山面前,人显得何其卑微;人类历史的滚滚车轮,也只不过碾作短暂的一瞬。我凝神寂听着宇宙的呼吸,仿佛站在了纷纭人世的外边。弟弟步下台阶又迈上台阶,连说:“太美了!比黄山美!我还想再看一眼!”我也下而复上,反复留连,让这一刻永远定格在记忆里边。
  上车之后,我脑与心都清明如画。神农谷的美,美在神农谷自身。眼前有崖,有峰,有峦,有近景,有中景,有远景,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藏,有露,浓则浓到黛黑淡则恍若淡墨,加上白云的近、中、远、团、丝、片……形、体、光、色各不雷同。宇宙以原初面目的单纯洁净与人类相遇,带给人的是穿越时空的震撼。景之美与艺术之美规律相通,都需要慧眼发现。
  神农谷惊鸿一瞥,弟弟怎会说超过了黄山?我问弟弟什么时候上的黄山。他说:“阴天。谷底什么也看不见。”我恍然。那么,跑遍中国名山大川的我,为什么也觉得神农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呢?这就不能不说景之美有诸多因素烘托了。只有在丽日无风的金秋,空气能见度才能如此之高,天才能如此之蓝,山才能如此之新,云才能如此之白,山与云才能如此定格不动,以亘古不变的姿态给我们以感动。加上神农谷之景为高坡所障,不登阶则无景,一登阶则山景惊现,这一“障”,障得高明!可见,景之美又需要人的安排人的发现。立秋日清晨,我们停车的第一站便是神农谷。山间如过滤过的清新空气将人世的尘浊荡涤一净,透心的清凉使人人神清气爽,思虑一空。以澄净之心看如此澄净之景,景物自然恍若镜照。如此说来,美景既在自身,也与人的发现有关,与好的外境、好的心境有关。我们在神农谷,捕捉到了它最美的那一刻。那一刻,并非人人登临神农谷都能够看见,也并非神农谷有彼时彼地的大美、绝美,它作为山的整体景观价值就超过了黄山。
  继续登山,神农顶已经在望。她陪衬不多地、近乎孤立地矗立在对面天穹之下,周围竟没有一丝云彩陪衬,一行人都觉索然。转过身来,却见冷杉后面,白云缭绕,群峰伫立,风景别是一番,一行人又发感叹。我们在神农架数番看山:天燕风景区如果没有高入云端的彩虹桥和悬崖上的石拱桥,几乎无景可言;板壁崖略似云南石林,奇峭则差之尚远。神农架观水水景,在在可见,隐在深山的神农架香溪源景区却使我如饮甘露,身心舒展。跨桥顷刻如跨世外:绿荫铺天盖地而来,水声轰鸣,不绝于耳,凉意袭人,暑意顿消。这里,峡谷全无平坦尽是陡坡斜坡,谷底不见卵石尽是铁骨嶙嶒的石块。于是,溪水从源头翻山越岭似地一路奔来,遇到大的小的横的竖的方的尖的匍匐的腾空的石块,便分向左或分向右或在石面流淌或直冲下巨石,大则哗哗,小则潺潺,或滔滔汩汩,或曲曲弯弯。有时,水从四面八方奔腾喧豗到凹地汇合;俄而,水又从大小石缝兵分十路寻机而下。瀑布有长,有短,忽而聚拢,忽而散开,忽而飘飘洒洒,忽而股股束束,或藏于树后,或从石洞钻出,随石赋形,曲尽其态。我们沿峡谷拾级寻源,又从峡谷彼岸折回山脚,无一处不闻水声,无一处不见瀑布,无一处水不在动,无一处水不在变,人或行,或坐,或凝望,或放眼,移步换景,景景不一。
  在神农架,我们三番与瀑布景观相遇。香溪源景区以变化不拘的短瀑见长,天生桥景区则比它多了两挂长瀑和数泓深潭;香溪源景区山形并不出色,天生桥景区则因既断且连的谷顶使峡谷显得奇险,入口处数十条瀑布泻入鹰潭,最堪叫绝。金猴谷瀑布顺山势流淌且有原始森林相伴,惜乎水小难成气候。三区水景看过,弟弟说香溪源未必第一。我意不然。香溪源确乎既少奇崛,也无惊艳,没有庐山三叠瀑、雁荡大小龙湫那样如一条白练长挂于天地之间的名瀑,也没有一泓泓迎接瀑布的碧潭。然而,再美的名瀑、再碧的深潭,久看怕也会生倦。水之美最在灵动与变化,香溪源则把水的灵动变化洒脱之美挥洒到了极致。离开神农架归家,香溪源的甘露仍然从我舌底丝丝沁出,香溪源的凉意仍然在我心底回旋。神农架观湿地在我过往的记忆之中,天然湿地是陷人于死地的沼泽,是红军长征路上的难关。天然湿地能美到哪去?我几乎是怀有成见,来到神农架大九湖湿地公园。
  天刚亮,我独自起床,顺道徐行,来到临湖的帅字广场。晨雾丝丝缕缕沿对面山脚飘移,群山一抹一抹,淡淡的,再淡淡地远过去,层层倒影映入湖水,水中岸上,空蒙虚灵又如镜照,只有近处滩涂上的水草,仿佛是积墨刷出。太阳徐徐升起,晨雾渐渐散尽,对面近处的山从淡到浓,山的倒影也微微颤动起来,淡者渐渐不淡,静者渐渐不静,那是山民们起床活动了。帅字广场观景,最美也就在那清秋晨雾未散、旭日未升、居民静而未动的十多分钟,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又是蒸蒸向上的,生机勃发的。米芾说董源山水“峰峦出没,云雾显晦,不装巧趣,皆得天真”。眼前这淡墨平远山水,论天真可比董家山和米家山,论生机则比董家、米家山水要美得远。
  早餐后集中,从木步道深入湖心腹地观景。高山间竟有如此开阔的平地!忽而放眼绿草,忽而一湾平水,三五浅滩,滩上杂树纷披约略,影映水中,水随天去,天光云影,似连还断。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在水畔,与湖水形成实与虚、绚烂与素淡的对比。大九湖满目天然,毫无造作,知美者识其美,不知美者讥其荒,美与不美,且“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美”这个字难说,却并非不可说。
  论水面开阔,不要说东湖太湖,就连玄武湖也足以令大九湖气短。而开阔的水面如果了无长物,便令人生出视觉疲倦。大九湖不。行到湿地,则放眼野花野草;行到水面,则可见近的远的大的小的三五滩涂,其上或杂花生树,或蝶飞草长,树冠丰富的曲线、树干的竖长线、草的竖短线与湖面的水平线交织为视觉美感极其丰富的画面。湖面又绝非大面积水平,而是大小滩涂或聚,或散,使湖水藏藏露露,曲曲弯弯,逶迤远接连绵的群山。西湖太湖的美,多半是在岸边;大九湖的美,更多是在腹地,移步换景,触目生景,俯拾即是,远取诸邻。在大九湖,人完全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享受着大自然的抚慰,体察到了皈依自然的愉悦与宁静。大自然自身不乏形式美感,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往往拙劣于人类对自然的发现。如今,“高人”们喜欢对大自然动手动脚大搞工程,殊不知先人早已经总结说,“任意为持,听从排布”([明]计成《园冶》)。这“听从排布”不是指听人排布,而是指“天”早已经安排好了湖山,人贵在因借,贵在发现;这“任意”则是指绝去斧凿一派天然。大九湖一旦被“高人”靓化,它的美恐怕就会减半。
  中国的湿地虽遭填没,尚不在少。若尔盖湿地、北大荒湿地得之浩瀚也失之浩瀚,天然湿地若开辟为景观公园,还宜有青山远近、花树高低陪衬才好。杭州玉皇山下的人工湿地颇让人留连,论疏野而天然、变化而丰富,则不可与大九湖天然湿地等量齐观。
  绝去斧凿,一派天然,在在有人类未用文化外衣包裹的宇宙存在,我对神农架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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