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先生之争”说开去经济管理学院朱俊明

　　屠呦呦获诺贝尔生理医学奖不可避免 地成为当下热门话题之一。她“三无医生” 的头衔，获奖中的“中医药”背景，所处的 特殊时代环境都被拿来大做文章，可谓 “一石激起千层浪”。而在中国科技部给屠 呦呦的一封贺信中，称她为 “屠呦呦先 生”。就是这短短的一个称谓，经许多“女 权之声”相关的微博批驳后，引来了各执 一词的支持者与反对者，成为了微博的热 门话题。而我希望由这场“先生之争”说开 去，来谈谈它背后所折射的复杂现象。
　　诸多争论，皆绕不开要先从“先生”二 字的定义说起。先生是称谓，从字面的意 思看，“先生”就是先出生的，先到这个世 界上来的。早期的意思是指父兄、长辈。在 古汉语中，“先生”一词是对社会上年长有 学问的人的尊称。如程子对墨子说：“若先 生之言，则是不誉禹、不毁桀纣也”，就称 墨子为“先生”。以后，又把“年长”这个条 件放宽了，只要是尊敬对方，就可以称对 方为先生，当然还是指有学问的人。这样 的尊称，从战 国时代起一 直用到现代。
　　其 实 明 白了 “先生” 一词的由来， 也就明白了支持 “不要尊称女士为先生” 的人是如何考量的———“先生在古代是对 教师的尊称，而时代语境已经改变，在随 便一个男人都能称为先生的时代，再把杰 出女性称先生就不合时宜了。”他们的支 持者大抵也都顺着这个思路，而反对者也 从定义下手，认为“先生”作为尊称，在古 代本来是男女都能用的，至今一些方言中 也仅与“老师”同义，在邻国日本也无性别 差异地被用来尊称“老师、律师”等行业的 从业者。后来在中国男权主义盛行时，“先 生”被男权主义者从女性身上剥离，现在 正是将“先生”去性别化还给女性的时候。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不妨先来看看其 背后真正想反对的东西，也就是争议的焦 点———“性别歧视”。这真是一个两头堵的话 题，用先生是“歧视”，而“肇事女司机”等指明 是女性的称谓亦是“歧视”。那么是支持者真 的没有文化，不知道“宋庆龄先生”吗？显然不 是。该话题的发起者大多是一个有立场的人 群，看任何事都要自觉或不自觉地从这个角 度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刺可挑，免不了为争 而争，矫枉过正。其“在赞美时请突出女性的 性别，强调性别差异；在负面阐述事件时需要 模糊女性性别”的特点十分鲜明。任何群体 都希望利好更多地向己方倾斜，所以这也无 可厚非。反对者引经据典或举一些邻国、方 言的例子，是对这种矫枉过正良性地纠正。 而且与前者不同，提出反对的人大多也不是 男权主义者，所以他们的观点更理性，更能被 没有特殊立场的一般民众所接受，但后面再 论“还给女性”就有些为驳而驳的意味了。
　　再谈到某个词的随着语境发生变化， 从而致使它不应被用来作为尊称一点，先 以“先生”为例吧。既然无论支持者和反对 者，都清楚地了解“先生”一词不是错用， 即它表尊的称词义并没有消失，反倒是一 个常识性认知。而“一般男性”也并非都可 以尊称为先生，至少别人在谈及 “某先 生”，若指男性，也是在希望对其表达尊重 认可的语境中。无甚工作成就的毛头小伙 不会称先生，度过了中青年时期，老人也 一般不称先生，只有同女性一样在某领域 德高望重的男性，才会在老年时被称为先 生，此时的尊称显然是不分性别的。但如 果是对所有男性统称的“先生”，那只是学 习西方的前缀 “ Mr”，有些官方书面的意 味，是完全另外一词了。又好比“同志”一 词，在现在比较流行的语境下都是对于同 性恋人群的称呼，但官方文件中称“某某 同志”，也没有人会说“这个词过时了，有 把人故意假定为同性恋者的嫌疑”。
　　最后来谈我的观点，我是不赞同“误导 论”一说的。首先说一则趣事，小学时代背 诵冰心《繁星·春水》中的小诗，书上写的一 直是“冰心先生”，所以我上小学时一直以 为冰心是一位老爷爷。我想这可能是很多 觉得先生一词不妥的人所担忧的-- 你这 样说，不是让人误以为屠呦呦是男性了吗？ 可需要注意的是，小学时的我并未积累一 些基本的文学常识和关于“先生”一词的特 殊用法。同样的，不能假定自己是聪颖的而 咬定别人都是无知如小学生一般。凡是摆 脱了蒙昧时期，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必不 会纠结于此，对于实在无甚了解的人，现代 信息的传递是如此立体，一张照片就天下 大白，误导效果实在有限。
　　我想写贺信的人大约只是公事公办， 真没带着这么多“先进”的考量，不过是沿 用了比较普遍的尊称，要说对其大肆批判 实在无从谈起。在我看来，“先生”及很多类 似的称谓只是一个并不是很复杂的一词多 义，不应带有目的性地过分解读，也不必一 谈及就搬出古人的一套解释来针锋相对地 辩解，给别人扣“没有文化”的帽子。我很能 理解女权主义者希望从方方面面推进社会 对女性认同的迫切心情，但操之过急，锱铢 必较未免让人反感，反倒成了一种阻力。倘 若它表尊称的意思真有一天退出历史舞 台，以至于说出来人人都觉得奇怪，这种 “尊称”也就很自然地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