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自江南来,有两种花必难忘。一是阴历八月暗香浮动的金桂,二便是阴历五月清香扑鼻的栀子花。栀子花开时总在江南梅雨季前后,雨里鸡鸣一两家的时候,也便是闲看中庭栀子花之时。栀子花花形简约,有的重瓣,有的单瓣,未开时花苞螺旋状,花形可一笔勾勒,足够简静,白花绿叶,在湿搭搭氤氲着雾气的梅雨季,巷口街头,充满江南的色彩,是汉服少女裙裾的绣花,工笔画的五月。
阴历五月,车停在红绿灯路口,总会有一个衣着整洁的大妈或者婆婆携篮款款而来,一竹篮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栀子花,叶子拿白色的细绳绑起来,根茎浸在水里,栀子将开未开,芳香四溢。早年一块钱一把,昨天遇见,已是四块钱一把。但是栀子花开也就一个月,过了这个季节,就芳香难觅了。大部分人都会欣然掏钱买几把,放在车里,或者回家插在瓶中,灌入清水,日常的生活仿佛也有了自然神性的光芒。
其实栀子花并不少见。常见有两种,一种是长在树上的观赏用重瓣变种大花栀子,革质呈长椭圆形,有光泽。花叶果俱美;这种栀子花花形大而重瓣,因为太过芳香,上面总是爬着很多细小的蜜虫,小区楼下就种了一棵栀子树,花大洁白,每天过去都要嗅一嗅,一天回家,看到家人摘了好多栀子花,密密匝匝放了一盆,已经清洗过上面的蜜虫,泡在清水里,那种浓郁的香味真是让一切鲜花都失色,充满这个季节的活力和野性。另一种是灌木类的庭院观赏植物,花要比树上的栀子小一圈,叶色四季常绿,翠绿有光泽,花芳香素雅,常种植在篱笆边和盆栽观赏,上次去仙林,看到仙林外校的小篱笆上丛植着这种小栀子花,有的已经泛黄,看起来没有那么洁净,但香如故。
栀子真的是很容易泛黄的,黄化病也是种植栀子很大的一种困扰。就像白色裙子,常常穿过几次便泛黄,怎么洗也回不到当初的洁净了。但是栀子本身并不介意吧。栀子之名其实来源于其果实“栀子”,其花叶果实和根都可以入药,江南生活的人都对栀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仅仅因为花香袭人,更重要的是这些花果都是进入世俗生活本身,可食用,可入药,可泡茶的。拿栀子叶洗净泡茶,可降血压;栀子花用白糖腌制,也可以平时泡茶喝,清热解毒;夏天容易上火流鼻血,摘栀子花、槐树花用水煎,饮用其茶水,可有效降火。
最近对栀子花产生新感情,却是因为何炅的一首《栀子花开》,旋律朗朗上口,正对应了毕业季的离愁,栀子的清新形象也正如不知该如何安放的青春,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有人不喜栀子花的脂粉香,我却觉得这种香的特色在于香中有一丝丝苦味,唯有这样的浓烈扑鼻和夹杂苦涩,才是青春该有的模样。
石屋清珙有一首诗:“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看过太多的悲剧,我们总希望自己是那个被命运放过的侥幸者,可宿命是个面无表情的收割机,碾压一切生命,人生最无助是眼睁睁看到道路的尽头却又无能为力,梅子熟时栀子香,自然有自己的时令,人生有人生的节奏,我们个体的努力,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红尘每步皆修行,静待庭前雨后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