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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研究，很少有人知道顾老师在干什么。顾老师亲口对我说过这样一件事情,有一年过年前，王老师给他一些资料，希望顾老师从事数据库方面研究。顾老师拿到了资料，学习了三个月，之后又把资料还给王老师，说这东西确实很好，但自己不适合于数据库方面的研究。顾老师认为他的基础和兴趣在计算机体系结构和底层通信方面。作为学生，顾老师没有按照王老师的想法去做，而是要自己闯一条路子。可以想见，这其中充满多少艰辛和不易。1976年顾老师只身开始了计算机网络的探索。当时在条件非常艰苦，没有资料可查，也不知道什么是计算机网络的情况下，顾老师就凭着他的悟性和基础，凭着对计算机系统的了解和把握，凭着对事业的激情和韧性，闯出了一条计算机网络研究之路，1997年成为我国计算机网络领域的第一位中国工程院院士。
　　到了20世纪80年代，顾老师就开始主持研制我国第一个市域OSI网络，这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作，也是一项十分庞大和复杂的系统工程。1987年3月，江苏省科委决定将“南京市域计算机网络”列入江苏省“七·五”科技重点攻关项目。项目包含由3台异种主计算机及微机局域网组成的资源子网和通信子网，是一个符合国际标准化的市域计算机网络。这在当时几乎没有人做过的工作。项目经过了五年多时间、十多个单位的联合攻关，最终实现了OSI七层协议，完成预定各项任务，于1991年底通过了江苏省科委主持的技术鉴定，其后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
　　顾老师很重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我跟随顾老师从1989年开始，前十年主要做了一件事，研究计算机网络背后的理论。顾老师是个实干家，但他对理论非常重视。因为他知道基础理论是系统实现的重要基础和方法。因为在计算机网络里面，最重要的是体系结构和协议，需要有协议模型，需要有一套形式化的方法，就是在协议开发中怎样进行协议描述、验证、实现和一致性测试等。这是计算机网络追求的形式化理论和协议的自动实现。80年代末，顾老师到德国国家计算机研究所GMD访问交流，专门拜访了Petri网理论的提出者CarlAdamPetri先生，他了解到Petri网这个数学模型非常适合于协议的描述、验证、测试和实现。回国后他如获至宝，很快就开设了Petri网研究生选修课。通过这样的形式化方法，来研究协议理论和方法。所以在前十年中，我从做硕士和博士学位论文开始，主要侧重于计算机网络体系结构和协议的形式化描述和分析。这项工作在1999年获得了教育部科技进步（基础类）一等奖。
　　顾老师重视网络技术的发展，同时十分强调计算机网络的应用。他认为网络一定要走应用之路，也就是说计算机网络发展并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应用驱动的，是应用导致了需要发展什么样的网络技术，然后再去找背后有什么样的网络理论，最后再回到实际应用，这是他一贯做事的方法。1990年和1996年顾老师分别主持了中国—欧共体合作重点项目“江苏计算机应用网络”和江苏省“九五”重大攻关项目“江苏金融网络综合业务处理系统”，通过国外的先进技术和我们的实际应用，完成实现江苏省内银行系统的互联互通。当时工、农、中、建、交五大银行都建立了自己的网络系统，各有各的借记卡和信用卡，比如新街口百货商店，摆了不同银行很多POS机，都互不相通，不利于金融业的发展。顾老师带领国内外同行和银行技术人员做了大量的工作，从欧共体引进技术，发展我国金融界的互联网。这项工作使得江苏金融网走在全国前列。为此，江苏金融网络综合业务处理系统获得了2003年度江苏省科技进步一等奖。这个项目是顾老师牵头做的，他出于对学生的培养和爱护，坚持把我放在第一获奖人，其后是各个银行的负责人，他放在最后面。
　　顾老师对科研项目非常重视。他总是告诫我们，科研工作要有始有终。就是说从酝酿一个项目，酝酿一个科技计划，或者酝酿一个研究方向，到拿到这样一个科研项目，完成这个科研项目，即便最后验收总结都不算完成，还需要进行应用，应用完之后还要报奖，最后获得报奖的成果，他才认为这是结束,也是新的工作的开始。按照他的话说，这是一个循环，叫有始有终。
　　1997年10月23日顾老师成为江苏高校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校长，2006年6月8日卸任校长，这十年校长，工作非常繁忙，但是他对于业务一点不放松。进入新世纪，我国远程教育快速发展，攻克远程教育中的关键技术成为当时面临的重大挑战。为此，顾老师牵头开展“网络教育关键技术及示范工程”的研究。1999年开始提出建议和可行性论证，2002年初科技部列为“十五”国家重大科技攻关项目。这个项目非常大，总经费上亿元，国拨经费4400万元，组织了东南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复旦大学和西安交通大学等41所大学、科研机构和公司参加的800多人的联合攻关队伍。项目共设12个课题，7个关键技术课题，4个应用示范课题，1个总体集成课题。经过4年的联合攻关，2005年底圆满完成了各项攻关任务，实现了预期攻关目标。这个项目除了大量的技术问题、业务问题，还有很多协调工作，在项目各个重要环节，顾老师都认真参加，亲自把关，可以看出他对于科研工作的一丝不苟和执着用心。他从项目一开始就反复告诫，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好，一定要完成得出色，甚至希望做到完美无缺，我作为整个项目总体组组长压力非常之大。项目于2005年12月29日顺利通过验收，研究成果使我国网络教育技术达到世界先进水平，对推进我国大众教育，实现对国民的终身教育，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遗憾的是，一年半后顾老师就不幸病逝了。其后从2006年到2009年，经过四年示范应用，我们遵照他的遗愿，为该项目申报了教育部和国家科技奖项，最终荣获2010年度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在申报书上，顾老师排名第一，打了黑框。当年有人跟我说，人已经不在了，你就应该是第一了。但是我认为争取获奖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集体荣誉，我坚持我的想法，有两个原因：一是顾老师是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他曾经在省科技进步一等奖把学生我放在第一，我敬佩我的老师；二是顾老师排第一，更能获得同行专家的认可，获奖可能性大，这样能够实现他的遗愿，做到有始有终。事实证明，我的做法完全正确。
　　2002年学校百年校庆后，我开始参与丁肇中教授领衔的AMS实验研究。这也是顾老师给我重任和创造的一个国际合作之路。顾老师对AMS合作特别重视，为此也感动了丁肇中教授。在顾老师病重期间，丁肇中教授专门到江苏省中医院去看望他。即便临终病危，顾老师也在不断地告诫我们，AMS工作一定要做好。可以说，15年来，从顾老师算起，到我学生的学生，我们已经是四代人，前赴后继进行着AMS研究工作。我们之所在AMS之路持之以恒和不断努力，就是抱有这样一份情结，带有这样一份情感。这不为什么，就是他交代的工作，他嘱咐的研究，我们要完成好。AMS实验现在还没有结束，我们就坚持不懈地做，要不断地追求。我相信，这项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不仅仅是要出一个什么成果，更重要的是一种使命，是我们的一种追求，是我们对计算机网络事业的勇于进取。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通过与国际顶尖科学家的合作工作，让更多的年轻人得到锻炼和成长。
　　顾老师一生从事科研和教育工作，特别是在计算机网络方面的研究，贡献甚巨。除了科学上的成就，顾老师还是一位教育家，学习和工作在东大,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桃李满天下。他虽然行政事务较多，但坚持为学生讲课，坚持以实验室为家，治学严谨。他的品德高尚，深受学生的敬仰和爱戴。
　　第一，他有一股不断追求和拼搏向上的精神。他对事业比一般人有超乎寻常的追求和执着，常人很难理解他。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执着和不服输的精神，才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科学成就。顾老师的一生，是勇攀科学高峰的一生，是不倦追求真理的一生，他的孜孜不怠的奋斗精神和开拓创新的科学态度，值得我们继承和发扬。
　　第二，他的研究总是具有战略眼光。顾老师一生创造了国内多个第一，这与他的前瞻性的战略眼光不无关系。我曾多次问过顾老师，1976年的时候连计算机都没有，怎么就前瞻性地看到了网络这个研究方向。他总是说不是有什么前瞻性，也不是有什么高明之处，主要是自己觉得首先要有兴趣，其次要有合适的基础。但我确实看到他对于业务的这种追求，进而所产生的对未来研究方向的敏锐性，值得我一辈子学习。
　　第三，他特别重视对年轻人的培养，而且是个性化的培养。他很注重因人而宜，因材施教，学生哪方面能力强，他就尽可能引导和发挥，尽其所长。目前我院从事计算机网络领域的教授博导人数多，大多是他的学生，为东南大学在国内外计算机网络的地位和影响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第四，他非常注重国内外合作和交流。顾老师从事计算机网络研究的过程中,一再告诉我们，网络就是交流，协议就是合作。我们做这个工作，要注重国际交流，因为计算机这个东西没有国内省内，要做就是世界一流。在计算机领域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在纪念顾老师逝世十周年之际，我们惟有努力工作，不负重托，不畏艰难，将先生开创的计算机网络事业不断发扬光大。这是我们的使命所在，也是我们的追求所在。
　　（作者为东南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