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芙蓉花朝白暮红,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每到一年中薄凉初透的秋日,走在平时车来车往的路一侧,总能发现一株株本不起眼的灌木上星星点点地缀着许多待放的花苞,有些花苞已舒展开了外缘的花瓣。这种花虽然被植在行道旁,却不似一般的无名小花那样素净。它翘首盛放在枝条的末端,有牡丹一样繁复重叠的花瓣,带着褶皱的质感。不同的是,牡丹的惊艳可以“花开时节动京城”,而它,始终是寂寞的。
我惊讶于这种霜降时节还盛放的花。对于它的美,似乎没有人会像对待菊花那样,停下脚步来仔细欣赏。所有从它花下走过的人都神色匆匆,就像现代社会一样。但这匆匆的神色中,总会有对它投以的那含蓄而惊奇的一瞥。因为“自古逢秋悲寂寥”,望去整个秋季的花木,莫不是一致的深色。木芙蓉这明艳的粉,似乎更符合春天。人们对于不争春的花知之甚少,秋天已被陶潜的篱下菊、易安的瘦菊占尽高远的格调,菊花已经上升为一种文人气节。而这沿街次第开放的花,比菊花更晚,如果说菊花所在的时节还是初秋的话,木芙蓉的生命则已推迟到了深秋。谁发现了它与菊花一样的傲然?
其实,它真正是寂然的。夜幕下蜩鸠的声音也戚戚,不复初秋那种只有须臾一瞬的生命里爆发出的交响。清净的月色下是略带萧索的冷意,而它,挺立枝头,开得繁盛。应该是一种不争的心态吧,它不与春花争艳,因而生在了萧索的秋天;也不与菊花、秋海棠争气节,因而在路边只是寂然。然而不倾国倾城也不孤芳自赏,这大概就是生命最从容的格调。有时不争,比能争会争的人更加有福。
不争的人,和木芙蓉一样悠然自得。记得有一次出游,到另外一个城市。在市区迷了路,乱撞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在胡同拐弯处看到了一家小鞋店,店面不大,但装修的独具风格,店里有许多仿真的大树,树枝把屋顶遮得严严实实的,仿佛让人置身小丛林。货架上的每一双帆布鞋都是手绘,既有一些中国风的图样,也有年轻人喜欢的流行元素,仔细一看标价还很合理。店员并不十分能说会道,随便逛逛的时候不会主动粘着顾客。这家小鞋店的门前是数栋市中心的高楼,把阳光遮了个尽,一般人很难发现这里,但它平静地经营着,不放动感音乐招揽顾客,也没什么大广告贴在门口,有些寂寞,但又很安然。酒香不畏巷子深,后来找到了在那个城市上大学的老朋友,把这段迷路的经历说给他听,老朋友惊讶道:“那家店真的很不错么?之前也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家店,据说性价比还很高!”原来不争其实不代表会失去多少,有时反而会收获更多。有时守得住寂寞,才能存得住长远。
人生的幸福,不在于富足,而在于满足。满足也不代表偏安,而是一种积极平和的心理状态。不虚化、不浮躁,无意苦争春,却把暗香洒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