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大学

2020-10-30
报刊:东南大学报

内容搜索

标题导航

放大 缩小 默认

桂花与秋汪歆贝

   期次:第1437期   


桂花开的时候,秋天甚至还没到来。

桃园食堂与活动中心之间的那条路上,刚开始冒尖的金桂偶有被风摇落几穗,不久就被步履匆匆忙于军训的新生们零落成泥碾作尘。它大约也是不甘心的,于是过了几天开得更盛,清甜的香气出了教学楼就能闻到。花朵总是甜美又娇嫩的,但桂花似乎有点不同,它的香很清淡,花也开得朴素,一小穗一小穗的淡黄,谦卑地在枝叶间藏匿。

就像它所代表的这个季节,悄然地,慢一步地到来。

我北方来的朋友没见过桂花,拽着我一棵棵树认过去,找到以后驻足许久不愿走,宣称自己要亲手做个桂花香包,把这初见即心动的香气留下来。

我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随口搪塞说好啊,但现在我们得先去吃饭,已经快六点了。

太阳凝成一小块融化的金红色,在远远的天际颤动,又像是浸了水一样在天空晕染开,铺出一片霞光。我们在军训的口号声里有点得意地向橘园走去,帆布包里塞着的薄外套却是应付秋天刚迈出的一个脚尖的计谋:它光在天黑之后的温度计上露脸了,将图书馆前大片的草地冷得湿润,把九龙湖里的荷叶催得枯萎。

走到纪忠楼前,闲聊的话题拐到了眼下的日常生活之上,朋友严苛地评价南方的树入秋以后不够好看,原因是亚热带常绿植被全是骗人的,脱了叶以后光秃秃的树枝又寂寥又难看。

然而两周以后,对着宿舍门口高大的皂树下落了一地的斑斓落叶一脸惊艳的也是她,叽叽喳喳叫着说要去搜索植物的学名。

这般试探了半个月,实在有些让人不耐烦,这位不速之客却忽然以一场雨真正地迈进了。桂花熨帖温柔的香气让第一场秋雨浇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像失了力气,纷纷落进泥里。

然而这时候我们已经没时间去为之惋惜了,新学期的开始意味着更上一层楼的忙碌,图书馆前的草地是否被霜浸透了,九龙湖里的荷叶是否凋零枯萎,没人知道。但跑操时眼见晨露一天比一天重了起来,太阳也不那么强烈了,正中午时走出去的阳光有点除潮的意味,晒得人像天上的云一样绵软舒适,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欠,以至于有时坐在教室里,也被这种朦胧的睡意缠绕住,春困秋乏诚不欺人。

那之后上课前经过那条路时,我问朋友,你的香包做好了吗?朋友像是恍然从梦里惊醒,说最近太忙忘记了,桂花都落完了。我们俩一起侧头去看,只剩一树一树的深绿色,像还没化开的颜料块。

在我的脑海里展开一幅画:这些颜料块凝练得越来越深,然后又慢慢自中心蔓延出深浅不一的红黄,最后被几场雨洗得干净,留下的是底子上肃杀的灰白色线条枝干,那时秋天也就离开了。

但它毕竟还是没走的,所以还能有些机会从忙碌生活里窥见桂花余香里剩下的东西。眼见得水果店里的炉子生起来了,一天到晚是烤红薯焦香的甜味和热气,在愈来愈低的温度里散发着慰藉。中午日头下形形色色的仿佛来自四季的时空旅人,丝袜与毛衣并行,短裙与秋裤也不冲突,不知道它们的主人互相对视时会不会忍不住发笑?这份滑稽必须要归功于秋天,但也有让人叫苦不迭的时候:下午四五点就收了阳光,天黑得又快又沉,来一阵风就让人手脚冰凉。有时也想它莫不是嫉妒夏日晚上出来散步纳凉的热闹,于是这样吝啬,反而更赶得人早早回屋,黑夜寂寥。

然而无论如何,秋天还是个浪漫的词语,它总是和软糯的薄毛衣、挺括的羊角大衣、有着夕阳颜色的落叶、落下的桂花粒这些暖色调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仿佛写下这两个字的笔尖都蘸满了秋天特有的凉意和温暖。

而当和东南挂钩时,除去这些,就更有几分对生活在此的人的亲切和柔软。

我还是想念着图书馆前的草坪和九龙湖的荷叶,但却始终没有时间去逛逛。

十月的一个傍晚,我与朋友走在已经没有桂花的路上,她神秘地从帆布袋里拿了只小布包打开叫我看看,我接了过去,从那小小的开口缝隙里嗅到一丝丝的甜香,倒出来是一小把桂花,碎碎的,因为没有及时脱水已经有点枯萎了。

我正要开口劝她快点拿去晒干,朋友却忽然说:“等一下,不要动。”

我看着她伸手从我的头上摘下一粒黄澄澄的桂花粒,然后那点黄色倏忽间便落进了路边的泥土里,像抓不住的独属于东南的秋天一样,消失不见了。

放大 缩小 默认

版权所有 东南大学 Copyright @2011-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技术支持:华文融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