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每触摸镌刻在涌泉池上的《东南大学百年校庆碑文》,读到浇筑在各校区铜鼎上的《东南大学铜鼎铭文》,唱起“中国最美校歌”《东南大学校歌》,总有一种自豪的情愫在每一个东大人心中升腾。而这一切,都与“王步高”这个名字紧紧相连。
在东大,新生入学,学唱的第一首歌一定是《东南大学校歌》;大学四年,一定要听王步高教授操着一口抑扬顿挫的“扬中普通话”讲一次《六朝松下话东大》才算完整。新生文艺汇演,没有王步高教授现场吟一吟“百载文枢江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王步高教授长期从事古典诗词研究与教学,著有《梅溪词校注》、《司空图评传》等学术著作及高校教材四十多种,主攻诗学、词学、文艺美学;主编的《大学语文》系列教材为全国“十五”“十一五”规划教材之一,获2002年国家优秀教材二等奖;主持的东南大学“大学语文”课程是2004年国家精品课程,获2005年国家教学成果二等奖,曾长期担任全国大学语文研究会副会长;两次被全校学生评为“最受欢迎的教师”……就是这样一位深爱着学生更被学生爱戴的教授,竟然匆匆地离开了我们……2017年11月1日,70岁的王步高教授在南京逝世。消息传来,东大师生深感悲痛。当晚,校园广播循环播放校歌、学生自发聚集在体育馆前齐唱校歌……殚精竭虑,希望他所深爱的唐诗宋词在东大生根发芽1991年,王步高刚来东南大学工作时,学校的中文专业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中文系当时是社会科学系文史教研室的一部分,只有三四个教师。
1996年,在以王步高为首的专业教师的筹备下,东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复建,次年便开始招生。这之间的创业艰辛,可谓筚路蓝缕。那时候,为了尽快申请到硕士点,王步高经常跑东跑西,冒着酷暑挤公交;系里没有打印机,王步高和同事起早跑到打印店准备材料,直到打印店关门。在王步高与中文系老师们的共同努力下,先后建起“大学语文”、“唐宋诗词鉴赏”(含唐诗鉴赏、唐宋词鉴赏、诗词格律与创作)两门国家精品课程,“大学语文”、“唐宋诗词鉴赏”两个立体化系列化的精品教材(共17种)以及两个精品课程网站,并组建了以东大牵头的江苏省大学语文研究会,获得过多次省和国家教学成果奖。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全国的大学语文教育改革是与东南大学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在全国大学语文教学中,东南大学一直发挥着引导与示范作用。而王步高教授作为两门国家精品课程的主持人,既当队长,又当第一主力队员。他在教学团队中承担的课程最多,他的“大学语文”同时开设两个班,“唐诗鉴赏”、“唐宋词鉴赏”、“诗词格律与创作”有时同学期在不同校区一起开设。“诗词格律与创作”甚至在同一学期既对本科生开,也对研究生和进修教师开设。
精雕细琢,创作“最美校歌”让东大师生倍感自豪2001年,正值筹备东南大学百年校庆,应学校之邀,王步高教授开始着手校歌和百年校庆碑文的创作,前后历时九个多月,王教授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向他所认识的每一个有才华的人请教,常常凌晨两三点起床修改初稿一直到天亮上课。王步高曾说,自己当年创作校歌时的状态已近“神魂颠倒”,仅手稿就有50-60稿。他给自己定下目标:在校歌写成十年之后,自己无力改动其中任何一个字。全词一共58个字,王步高一字一句推敲,听取意见,反复修改,最终完成了校歌的创作。2016年1月,王步高教授将《东南大学校歌》等手稿捐赠给学校档案馆,并饱含激情地细述了当年创作《东南大学校歌》《百年校庆碑文》《东南大学铜鼎铭文》的情景和过程。
“东揽钟山紫气,北拥扬子银涛。六朝松下听箫韶。齐梁遗韵在,太学令名标。百载文枢江左,东南辈出英豪。海涵地负展宏韬。日新臻化境,四海领风骚”。每次校庆、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等重大活动和人文讲座、大型文化活动正式开始之前,同学们都要起立齐唱校歌,这已经成为东南大学的传统与惯例,东大精神也由此伴随着优美激昂的校歌旋律在广大师生校友间代代传承。
珍视讲台,用全身心引领他所深爱的东大学子品味诗心词魄他在文章中回忆道:“我每年要给研究生上三门课,给本科生上五门课左右。最多时有五百人选我的同一门课,没有这么大的教室,只好一周上两个晚上。”
这么多的课时与讲座,丝毫没有打磨掉王步高教授对于教学,对于学生的热爱。王步高曾在文章里写到:“我上课有激情,缘于我对学生的爱,缘于我对东南大学的爱,缘于我对东南大学这样一所著名高校讲台的珍视。”
他常常对学生讲:“同学们,我们现在是在皇宫里给大家上课。”在致知堂上课的时候,他说:“这是当年闻一多、徐志摩站过的讲台,也是我的导师唐圭璋先生站过的讲台,甚至是王国维、梁启超站过的地方。”他抱定一个信念:“我的学养不如他们,我的敬业精神一定要不亚于他们。我是用整个身心在上课,我的课十分投入。讲古诗词时,我不仅是一名教师,更是一名作家和诗人,我要以与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的知己、知音者的角度去分析这些传世名篇,深入阐发其内涵,道出其诗心词魄,甚至也道出其缺憾与不足。”
他早已对教材、教学内容烂熟于心,但是仍旧认真备课。对于所讲课文,王步高大多都能背诵。每年讲白居易《长恨歌》的时候,从头背到尾,不错一句。每当他熟背课文的时候,同学们发自内心地为他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王步高教授上课,经常一次课要做200张PPT,有时候多达300张!
2016年,王步高教授回校给东南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作校史培训。
这样的培训,对王老师来说早已驾轻就熟。可是,他一口气掏出十几个U盘,看到同学们诧异的眼神,王老师笑着说:“我上课,总要做好这样的备份才能放心!”
王步高对讲台和学生的爱到了痴迷的程度。有一次,他在四牌楼校区上课,不巧停电了。正当学生们一筹莫展,以为享受不了王老师带来的精神大餐的时候,王步高对学生说:“我们今天上‘黑课’,我把要讲的诗词都背出来,要求大家下课时也会背。”两节课完全在黑暗中进行,到了下课,学生们竟然真的全都能把当天学的诗词背出来。多年以后的今天,曾经上“黑课”的学生仍然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2009年,从东南大学退休的王步高接受清华大学邀请,在该校开设诗词格律与写作、大学语文等课程。曾有清华学子形容,选王步高老师的课“比在北京买车摇号还难”,“王爷爷的课,是值得关机两个半小时用心听的一门课。”
继学创新,期盼他所深爱的东大人文益新读书人都说要“为往圣继绝学”,而对于王步高教授来说,教书育人却绝不仅仅是“继”,他更是要创新,在古老的文本里投入自己更多的感情与经历。在“六朝松下话东大”的讲座上,他充满激情,如数家珍,以东南大学的历史沿革为线索,详细介绍东大精神的演进与传承,并结合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讲述东大历史上的“诚”、“止于至善”、“嚼得菜根,做得大事”等校训所承载的东大精神和道德追求。身体抱恙之前,每年的新生文化季,他都回到东大,回到他所热爱的学生们身边,带他们吟诵校歌,品味东大精神。
2006年,东南大学迁到九龙湖校区的时候,安排的第一场讲座就是王步高教授的“六朝松下话东大”。王教授认真补充内容,PPT由最初的67页逐年扩充到200多页。2014年,王步高教授在刚刚落成的九龙湖校区体育馆为4000多名新生做主题为“沧桑百载话东大———科学的东南与人文的东南”的专场讲座。王步高教授介绍了东南大学的悠久历史,展示了作为六朝皇宫所在地的四牌楼校区的深厚文化积淀,还从“文苑烂漫”、“社科精英”、“科学名世”三个方面,介绍了东南大学历史上的众多杰出人物。
王步高教授希望东大的老师同学们通过他的校史校情讲座能更了解学校悠久辉煌的历史,更热爱这片土地,更愿意为东大的腾飞贡献自己的力量。
王步高教授还多次向东大的同学们表示他的殷切期望。2016年的春节,他以“具有深邃独立之思想,雍容坚韧之精神,能吃苦耐劳之体魄,广博渊深之学识,善于研究性学习,敢为天下先之一流人才”寄语东大学子。
王步高教授以他的言行,成全了无数学子对于“大学”的最美好心愿。有位学生回忆:“大四毕业时听到王老师所做的‘沧桑百载话东大’的校史讲座,重新认识了这所学校的底蕴和辉煌,并促使我决定留下来为这片土地的明天努力。”
王步高教授曾说希望工作到九十、一百岁,力争赶上110岁的郑集教授。如今,王步高教授在71岁就匆匆离开了我们。他曾说:“无论我到哪里,脸上都会写上‘东大人’,我还要为东大增光,为东大争气。我这大半辈子,只有东大给了我多少施展才能的舞台,让我为东大,为全国的母语教育做成了点事,我深深感激让我能做点事的领导和同志们。感谢对我情有独钟的东大学子。当你们唱起校歌,看到我写的碑文想起我时,我更想念你们,想念东大。当我百年之后,我的在天之灵每年也会到东大的各校区转上几十回,看看我所期望的‘日新臻化境,四海领风骚’理想在年轻一代东大人手里变为现实。”
生命无常,《临江仙》将一直萦绕在我们心中……(压题照片为王步高教授去世当日学生自发在九龙湖校区图书馆前举行悼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