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壶者记

　　遥记甲申七月，在下随父来宁，得见东大校貌，恢宏之势远胜高中，心下不禁窃喜：此处地势宽广不减江南，久居必然德厚矣！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夫子之言甚然，弹指未及，已至乙酉初冬，细数入学之后新鲜奇趣之闻，盗壶者为其一。昔在高中，朝出而壶随，夕回而壶归，偶因未志标识被人误拿，则必有剩者于旁供君使用，鲜闻有盗者。今在东大则不然，或朝出而午归，爱壶以依然不知所踪，夜间尤甚。详记在下寝室被盗之壶，不下六个，被盗则购新，购新则复被盗。倘窃书不能算偷，此盗而复盗水壶之辈，尚可归为绿林之属，因其光天化日，盗人水壶，面无赧色，比之梁上君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称其小偷似小觑，呼其大盗恰得宜。
　　水壶之于被盗者，无非生活假用之器，值钱无多，盗壶者亦非为财而盗，二者皆受春风沐化，都明“钱财乃身外之物”常理，岂甘沦作无耻盗财之人？然事已至此，被盗者何能袖手？如此这般，东大才子之手记，佳人之书法，或章或草，或行或楷，一一呈现壶身。或曰：本人专用，非请勿动；或曰：盗我壶者全家死光；最为妙者，大书两行：谁盗我壶，逢考必挂！凡此种种，或有效，或无效，令人一窥同窗书法优劣之功效，确有无疑。其间不乏俊逸潇洒之流，有爱其书更爱其壶者，欣然携回自家寝室，手摹心追一番亦大有可能。此番壶身题字之工夫，可算悄然随波，东逝难闻浪矣！
　　夫祸患久积，必有欲除之者。日前于浴室墙上觅得“我壶我爱，勿夺人爱”字样，语气委婉，位置醒目，字里行间一派君子风度，旨在导人向善，孰知是君子者必不盗壶，非君子者见此而当罔闻，又何有教化之作用，惩恶之功效？于人于己，徒增笑耳！
　　文之为德也大矣！圣人以仁师天下，君子厚德存世间，盗壶者大凡以分高进大学，非因德薄落孙山，至于分数得来之手段，孰能知之？大学之谓大，学问之外见乎鱼龙混杂。国人德育尚不健全，若能通文史，晓经义，知道哲，明文理，则何患不知仁、义、礼、智、信，谦、恭、忍、让、和；若能铺采离文，体物写志，修饰辞藻，婉曲讽喻，则何患不能洞性灵之奥妙，极文章之骨髓？由此观之，东大盗壶者之源，可寻而浚矣！天道难闻，或犹钻仰，经典易得，何乃勿思？若得它日东大学子皆能通乎尔雅，达乎楚辞，精理为文，秀气成章，何处得见盗壶者之徒？
　　昔者屈子泽畔行吟，柳州愚溪问答，千古同慨也！今在下不才，戏为此文，亦效柳州《捕蛇者说》。虽秉文拙劣，含章不足，高士不齿，其致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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