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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邯 郸。就是那个邯郸 学步的邯郸，也是 那个常年占据在全 国空气质量最差城 市排行榜前十的邯 郸。网上时不时就 看到空气质量云 云，现在说起邯郸 的味道，第一个想 到的就是雾霾的味 道。
在邯郸生长了 将近二十年，也没 怎么意识到雾霾的 味道。上了大学离 开了家，到了南方 城市的偏远市郊， 竟然意识到了邯郸 的空气原来是有味 道的。心理效应说 是电厂或者钢铁厂里大烟囱冒出来 的味道，实际上闻到次数更多的是 烧麦秸秆的味道。到收割的时节，总 有周边村子的农户不顾明令禁止， 偷偷在夜里以火烧的方式处理剩下 的麦秸秆。周围居民就都遭了秧。尤 其是高中上晚自习的时候，不知哪 阵风就刮来焚烧的刺鼻气味。于是 哗啦啦关上窗，关上一屋子安静学 习的小人儿，一屋子不安的心，一屋 子燥热和一屋子悸动。
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很短，走 读生又多，一般去学校马路斜对面 的一条小吃街解决。最受欢迎的大 概是那个年轻媳妇的小笼包。和江 淮一带的小笼略有区别，没有这边 的甜腻腻，少许盐少许油，和老板娘 一样的利索爽快。蒸好了掀起盖子， 一股热气腾腾而升，看见一个个“小 白胖”排好队等着被拎到老板娘手 中的塑料袋里。面皮蓬松，小小的个 头里藏着圆圆的肉团，嘴大的一口 一个。松软的发面和肥瘦正好的肉 团在上下齿的咬动间混合，加上姜 末葱碎的伴奏，满满的一口香。
说起包子，便想起古赵邯郸的 美女———秦氏罗敷。就是《孔雀东南 飞》里“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中 代指美女的罗敷。包子和她的联系， 源自中华大街旁边一家叫做罗敷汤 包的店。江苏传统的蟹黄汤包之所 以鲜，蟹黄和蟹肉为原料的馅功不 可没。罗敷汤包却不同，招牌汤包里 没有蟹来提味，仅仅是猪肉的主料 也能做出勾人心魂的味道，让人不 禁感叹那位本地厨师的巧手。不一 样的馅料，一样吹弹可破的面皮。小 心翼翼地咬出一个小开口，心急如 焚地等热气先跑出来。开口中飘出 的鲜香，一下子就奔向鼻尖。又怕时 间久了错过刚刚好的温度，又赶紧 嘬上几口汤汁。啊呀，烫到舌头了！ 却不管舌尖的微痛，让柔滑的肉馅 在口腔里翻滚转动。不舍得嚼两下 就吞下，一定要慢慢嚼细细品，让味 蕾的每一个细胞都触碰到香滑滋 味。吃完一只，意犹未尽。舔舔嘴唇，嗯，还有一点咸香。
可惜的是，地处商业黄金地带，罗敷汤包的店铺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利润率高得多的品牌眼镜店。罗敷汤包走了，也带走了也是我舌尖上几年的记忆。好在，一篓油的水饺顶替了它在我胃中的位置，一咬满嘴汁，内馅质嫩爽口，鲜美程度可以望其项背。还 有珍积成的烧鸡，临洺关的驴肉灌 肠、大名的郭八火烧、永年的酥鱼 ……永年酥鱼尤其让我日思夜想。 把洗净的小鲫鱼整齐排放在磁州窑 酥鱼专用的大砂锅里，加入数十种 香辛辅料和当地优质小米的淘米 水，大火料窨。接着小火慢炖几个 小时，鱼肉慢慢煨熟，鱼骨和鱼刺也 一点点变得酥烂。骨酥而肉不散，鱼 形完整如初，佐料的味道却已渗透 到鱼肉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抵达鱼 刺的尖端末尾。骨酥肉嫩，可以从 头吃到尾，渣滓不剩。
每次走在广府古城的石板道 上，路过门口小炉子上炖着酥鱼、墙 上挂着老字号招牌的小店，都忍不住 驻足望着砂锅里酱油色的汤汁咕嘟 咕嘟冒泡。心想这样一丝丝慢悠悠 的功夫，到底也是晋冀鲁豫交界平原 上踏实淳朴了几千年的脾气品性。